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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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廢了很大勁見一次面,結果不歡而散。

盛約摔門下車,沿著路燈往回走,柏方時跟了一段,盛約卻頭也不回,甩開他走遠了。

柏方時一個人回到車裏,趴在方向盤上發了會呆,回家後又給盛約打電話、發消息,統統沒有回音。盛約打定主意要跟他鬧脾氣,看來短時間內不會理他了。

可他們還有幾個“短時間”?

柏方時丟開手機,進浴室洗澡。

洗完出來,恰好電話在響,他以為是盛約的,拿起一看,來電顯示是經紀人。

自從他要解約,基本所有活動全停了,牙姐最近沒有工作可以拿來騷擾他,講別的他又不愛聽,就一直沒聯系。

柏方時接起電話:“有事麽?”

牙姐開門見山:“上次給你的劇本,你考慮得怎麽樣了?”

“我現在沒空,不想工作。”

“不要你立刻開拍,檔期我會幫你調,那邊就是著急定角色,等消息呢,你這兩天必須得給我答覆。”

“那就算了。”柏方時說,“沒心情。”

“……”牙姐發愁,“你到底是沒空還是沒心情啊?方時啊,你最近怎麽了?我希望你能理智一點,分清楚生活的主次,好好想想以後的路。你不是做夢都想拿獎嗎?不要因為一時的感情沖動錯過這麽好的機會。”

牙姐不知道柏方時有沒有聽進去,唯恐說太多招他厭煩,迅速掛了電話。

這時已經很晚了,柏方時從家裏到盛約那邊,開車往返三個多小時。去的時候感覺還好,回來時路途顯得十分漫長,他身心都疲憊。

但是睡不著,他一閉上眼,眼前就是盛約傷心的表情。

很奇怪,他一直覺得他特別了解盛約,盛約的優點、缺點、各種小毛病,他了若指掌,可某些時候他又覺得,他好像沒那麽了解,就像近距離觀察一個事物,越近越看不清它原本的面貌。

柏方時想不通,盛約究竟是鬧脾氣,還是真的對他不滿意?

這個問題好像是廢話,當然不滿意才要鬧,可是——他怎麽做才能讓盛約滿意?

他自認已經盡可能地做到最好了,無論哪方面,都比三年前要盡心得多,他可以為盛約對抗公司,帶盛約去見家長,在生活上全都依著弟弟,遇到事情把弟弟放到第一位來考慮,本能地為他著想,可依然不夠。

只要他一句話說錯,盛約立刻翻臉,把他的全部感情都推翻,依然認為他不愛他。

——難道就因為他們沒有上床?

還是說,他必須表現出一百二十分的熱情和粘人,全天二十四小時掛在盛約身上,時時刻刻表達自己的愛意,才能讓盛約感覺有安全感?

可他天生就不是這種性格的人,如果喜歡這類型,盛約當初又何必喜歡上他?

柏方時思緒混亂,疲憊和焦躁中有點偏激地想:弟弟看走眼了吧,其實他不喜歡我,所以才一直對我不滿意,我怎麽做都是錯的,他和我在一起根本不開心。

——以後也不可能開心。

“……”

柏方時突然有點難受,盛約談戀愛依然是高中生作風,喜怒哀樂都太激烈,但是來得快去得也快,跟過家家似的,不真實。

可是盛約喜歡他將近四年了,四年,幾乎是整個少年時代,他不應該看低了弟弟對他的感情。

柏方時安靜地躺在床上,第一次覺得,愛情果然是個難以理解的東西,而且,難以掌控。

就像他現在忽然抽離出來,不理解自己了——

前幾秒他為什麽會有那麽偏激的想法,是覺得委屈?他一直想哄弟弟開心,可盛約似乎並不管他開不開心,只要求他愛他,愛得多一點、再多一點。

柏方時長長地呼出口氣,把以上全部想法都歸為精神狀態不正常的胡思亂想。就在這時,他手機又響了。

這回是盛約打來的。

接通之前,柏方時看了一眼時間,已經十點多了。

“餵。”他嗓音有些低,情緒不高。

盛約也一樣,過了一晚上,竟然還保持著剛才吵架時的腔調,冷淡地說:“通知你一聲,我明天就走。”

“……”

柏方時一下沒說出話來。

盛約說:“還去我以前待過的地方,把當時沒完成的學業重新讀完,可能要幾年。”

盛約的語速有點快,仿佛有一股勁推著他,讓他用這個噩耗捅柏方時一刀,心裏就會生出一股微妙的報覆得逞的快感,傷人傷己非常痛快。

然而,他的氣焰很快就滅了,柏方時驟然消失的呼吸聲把他的心臟攫住,他隨他一起喘不過氣,五臟六腑針紮似的疼。

“你不是不在乎嗎?”不等柏方時開口,盛約賭氣地說,“我出國你也不在乎,那我就不回來了,柏方時,我再也不回來了,拜拜。”

說完,他立刻把電話掛了。

“……”

柏方時從頭到尾沒有說出第二個字,過了好久才把手機放下。一時間,他感覺腦筋卡殼了,竟然分辨不出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的心情。

快到十二點的時候,柏方時才算回神。

他依然躺在枕頭上,把被子往上一拉,蓋住自己的臉,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——

“算了吧,要不然就算了。”

他和盛約好像不合適。

盛約不喜歡這樣的他,他也感到很累。

可這個念頭只在心裏過一遍,他眼前就浮現出了分手時盛約會有的表情,只要一想,他就覺得自己十惡不赦了。這祖宗就是有這種能耐,不管發生什麽事,都讓人覺得自己對不起他。

原因倒不是邏輯上的孰對孰錯,只是單純的,“我惹他傷心了”,“我怎麽能讓他傷心呢”。

柏方時掙紮了一下,給盛約發短信:“我現在去找你,你能出來麽?”

他以為盛約不一定會回覆,沒想到,迅速收到了回信。

盛約說:“你出來吧,我在你家樓下。”

“……”

柏方時楞了一下,把這行字仔細讀了好幾遍,確認自己沒有看錯。

——這個人變臉太快了吧,難道他一掛電話就來了麽?

柏方時立刻下床,連睡衣也來不及換,隨手抓起一件大衣裹在外面,匆匆下了樓。

盛約自己進不來,只能在小區外面等著。柏方時一出來,就見他正背對大門,站在路邊盯著馬路上的景色出神。

盛約難得這麽安靜,襯著冬夜蕭瑟的寒風,這份安靜顯得有點寂寥。

大概聽見腳步聲,他轉過身來,眼睛定在柏方時身上,嘴唇動了動,好像是叫了聲“哥哥”。

柏方時心裏泛酸,一剎那間什麽念頭都忘了。

他突然明白了,其實盛約一點也不難哄。即使他不去哄,盛約也不會走遠,最多三步,就在三步之外等著他,一直等,一直等,直到他來為止。

他突然想起一句歌詞——

等你是什麽感覺

我一直是黑夜

太陽遲遲不來照亮我

這首歌據說是盛約自己寫的,為什麽是據說,因為當初發行的時候,詞作那一欄曾經標了他的名字,他卻不承認,給改掉了。

而此時此刻,盛約站在黑夜裏,表情依然有些冷,這是習慣了,不了解他的人,大多會覺得他冷漠又傲慢。可實際上,他是冷漠和傲慢的反義詞。

“你怎麽突然來了?”柏方時走到盛約面前。

盛約吹了半天冷風,給吹得有氣無力,他點了點頭,輕聲細語地說:“是啊,我來幹嘛?……可能是想當面罵你幾句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同意走了,來和你道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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